月雯

第一章：新店长

 

终于......这家店是属于我的了。

 

市中心街道上伫立着一名成年人类，正双手叉腰昂首端详面前拉着卷帘门的店面。夕阳自ta身后投下，影子映在卷帘门上留下一个清晰轮廓。

 

周围行人川流不息，此刻正值下班时间，不少人类或怪物向那人投来好奇的目光，但很快便匆匆行过。

 

带着兴奋和期待，这名叫做Frisk的人类按下了电动卷帘门的遥控器，想象着这家今后将由ta来经营的咖啡店内部的布景装饰。

 

卷帘门在“滴”的一声后缓缓升起，夕阳不知隔了多少个月再次落在仿木地板上。

 

从今往后，这里就属于我了，这是我在这座城市立足的根基，迈向伊波特市的第一步！这里才没那么可怕。我不会再胆怯了，接下来的一切都要自己面对。

 

Ta坚信，只要自己足够努力，凭借这处黄金地段的店面很快就能在异国他乡站稳脚跟。当自己录下店内坐满顾客的热闹景象，父母一定会为ta骄傲——

 

咔。不详的声音打断了Frisk的美好幻想。

 

卷帘门卡住了。

 

 

美好生活还没起步就跌了个大跟头，但Frisk不会因此被打倒的。虽然不得不贴着地板爬进店里这事确实是太没面子了。

 

咖啡店内积了些灰尘，市政厅的负责人在交接时告诉过ta，清洁工半月前来打扫过，但这场面也太夸张了。

 

如果不是提前知道这地方是咖啡店，光是灯饰之间架起桥梁的蛛网和满地灰尘就能让人怀疑是不是进了鬼屋。Frisk拽下盖住桌椅吧台的白布，在吧台凳上安放好沉重的背包，转身便摩拳擦掌去料理那令ta出糗的卷帘门。

 

又拽又提，再拿着手电筒哐哐敲了几下，卷帘门终于动起来，缓缓升到了顶端。金色夕阳下店内飞舞着无数尘土，Frisk打了个喷嚏，这场大扫除绝对是噩梦级别的。不幸中的万幸是，清洁间的门不难找，而店外就有个水龙头。

 

好吧，是时候用上口头禅了，保持你的决心。

 

 

Frisk不是无缘无故来伊波特市为这个店面大扫除的，再怎么说，ta现在是这里的合法店长，一背包的手续文件可不是白弄的。

 

当扫除完毕，ta开始再次擦洗吧台和桌椅时，柜台上的手机响了。Frisk扔下抹布和水桶回到柜台旁，锤着酸痛的腰瞥了一眼屏幕。家里人给他来电话了。

 

落地玻璃墙外，天已完全黑了下来，无数星星点缀夜空，月亮却含羞地不肯露脸。无数灯光盖过星空，远方响起用扩音器播放的摇滚音乐，门前路上又堵起车。城市的夜晚这才开始呢。

 

“喂，是我。”ta把手套脱下挂在水桶边，应了一句才想起来自己忘记去看地下室了。

 

Frisk歪着头把手机夹在肩膀上，应着家人的询问在柜台下翻找背包。“是啊，十二个小时的飞机当然无聊......嗯，当然有吃饭，不然我早饿坏了......去人类的店买东西我还是做得到的......对，这条街上就有家......不是啦，店主是个老太太......这里没那么乱，街上也很干净。”

 

Ta明明把店门钥匙扔进包里了，翻来覆去却只找到重重叠叠的文件袋，不得不一股脑全掏出来慢慢翻，可能是滑进某份文件里了。“我又不是小孩子了，现在请叫我店长......切，别看扁我啊......放心啦放心啦，不会错过的，明天就配料到了，后天一定开业，不会错过良辰吉日的。”

 

“这里可是市中心哎，哪有百来平方那么夸张。店面我目测也就...七八十平方吧，不小了......对，杂物间、清洁间，还有个后厨......有住的地方，和他们说的一样。我睡在二楼一个屋子，就卫生间和卧室两个隔间......是啊，正要去看看地下室有没有老鼠，回头放点药......”

 

在挪动一份文件的时候ta听见钥匙叮当作响，翻开文件夹，最上面的是一份“地产所有权转交书”，正是这东西把ta带来了这里。那串钥匙就躺在下一页纸上。

 

等挂断了电话，Frisk转着钥匙圈，带着手电筒打开了杂物间的门，点灯后，ta找出贴着“地下室”标签的钥匙，开启了通向地下室的道路。

 

门后是一条向下的水泥阶梯，两侧围绕着连白漆都没涂过的水泥墙，楼梯尽头湮没在黑暗中。Frisk拉下脸侧悬着的灯绳，下方亮起不断闪烁的微弱灯光，俨然恐怖片现场。

 

森森冷气自脚底涌上，ta浑身起了鸡皮疙瘩，忍不住咽了口唾沫。摁开手电筒，Frisk一级级向下走去。

 

没等Frisk抱怨地下室一幅年久失修的样子，便在楼梯尽头看见闪烁的惨白灯光中站着许多人影。Ta连退好几步一下撞在墙上，定睛一看才发现那只是某人恶趣味的将箱子和罐子叠放一起弄出来的景象。

 

“我算是知道为什么这里以前生意不好了......”Frisk长长地出了一口气，不闹鬼就好。Ta真不该在城郊公车上玩恐怖游戏的。

 

地下室里的灰尘显然少得多，过期的配料和空箱子杂乱地排布出了一座立体迷宫。一定要买几个架子把它们好好整理一下，该扔的都扔掉。今天的话还是算了，ta没力气弄这些。

 

打着手电草草检查了一下有没有老鼠或者蟑螂活动的痕迹，Frisk尽快离开了阴森的地下室，回到ta的咖啡店里去。

 

第一眼看到这里的照片，Frisk便彻底喜欢上了这家店。温暖的灯光下，暖色调的桌椅排列整齐，柜台后摆着几排空罐子的配料架和手写式菜单板等待着咖啡师的使用。除了靠窗的几对桌椅座位外，吧台边还有一排吧台椅座位。墙壁上的画框内，不知名的艺术画已经边角泛黄，这里实在太缺乏生气了，明天必须要来一场大改造才是。

 

Ta并不担心资金问题，对于从独立城市来的创业者，伊波特市市政拨出了一笔丰厚的创业补助金，而店面不需要翻修，租金更是不用考虑。Frisk很长一段时间都不用为生计发愁了。

 

用手机在店内播放起一首轻音乐，新任店长踏着步子推开店门，夜晚的街道上行人渐少，ta便毫不客气地走到人行道中央，仰头欣赏起招牌在夜晚发光的美景。

 

“回溯”，这是这家咖啡店的名字。淡黄色文字搭着一个咖啡杯灯牌，杯沿上停着一只鸟。

 

这里今后便是属于ta的了。即使Frisk在冲调饮料和经营上是个不折不扣的门外汉，但ta坚信，只要怀有决心，就没有什么是做不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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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难在城市里找到寂静之地，在马路边就更别想了。听着身旁车流呼啸而过，Frisk按开手机。

 

5月9号。Frisk盯着手机上的日期，又吸了一口可乐。明天就是开店吉日了，就算爸妈不念叨那套运气学，ta也觉得挑在整数日子开店是个不错的选择。

 

此刻已是傍晚时分，一想到自己昨天才下飞机，拖着四个大箱子来到伊波特市Frisk就觉得不可思议，ta是怎么搞定这么多东西的？

 

Ta刚从一家人类经营的快餐店出来，这地方距离“回溯咖啡店”三条街，要走好远一段路。Frisk不是什么种族主义者，ta只是...不敢和怪物们交流，虽然他们没有书上说的那么张牙舞爪，但ta还需要时间去适应。

 

让一个在人类独立城市生活了将近二十年的人一夜之间接受这些实在是太为难人了。

 

回来的路上，Frisk在一处街角看见人群聚集，市民围拢之处传来激昂的弦乐声。Ta放慢脚步回忆了一下曲目，是UHM的官方曲《和谐之心》，小学的时候每天放学ta都伴随着这首曲子跑出校门。

 

街头艺术家们的表演吸引了很多市民围观，Frisk想要挤进去观看，但注意到人群中有些造型不同的身影，ta最后选择了站在街上听。

 

很快，一曲告终，夕阳也消失在钢铁森林中。伴随着群众们的掌声，Frisk也跟着拍起手来。街头音乐家们收拾起东西，人群逐渐散去，ta注意到其中演奏大提琴的竟然是个蹲在椅子上的白色青蛙——这听上去可能有点种族歧视，可但凡第一眼看见谁都会这么想的。

 

看着音乐家们相互帮忙收拾乐器和听众的捐资，Frisk转身加入了下班时段的人流中。Ta有些失落，不知自己究竟要花多久才能融入这座多元城市，但却没有勇气迈出第一步。

 

拿出钥匙打开店门，望着店内几乎堆叠到天花板的配料箱，Frisk深深地叹了口气。了解怪物的进程先放一放，得为明天营业做准备才是。

 

转眼间指针便划过12点，迎来新的一天。

 

开店吉日的凌晨ta仍然在整理配料，但这并不是唯一一件困扰ta的事情，柜台后方安装着木架子的墙壁正中原本似乎有个挂钟，可如今只剩下一根钉子还留在原位。那个位置光秃秃地看上去很别扭，Frisk试着买了个新的钟表想凑活一下，却越看越觉得别扭——最后那个圆形闹钟挂到了后厨里。

 

Ta把最后一箱咖啡搬进地下室，空箱子大都堆在了角落等着过几天清扫出去，用脚费劲地踢开一个箱子，Frisk终于腾出地方放下手里的东西。Ta刚端起一旁不知装着什么的旧纸箱准备让它和其他同伴在角落团聚，但这箱东西重得异常，不论怎么发力都抬不动。Ta懊恼地蹲下来推它，只听里面传来一阵金属碰撞的叮当声。

 

怀揣着好奇心打开箱子，映入年轻店长眼帘的是一堆五花八门的杂物，ta从里面翻出几张彩色贴纸，一根破洞的领带，一堆外皮烧焦的电线......甚至还有一个空花盆。但也不是所有东西都是垃圾，Frisk找到了ta需要的东西。

 

箱子底部躺着一个金色的物体，是个足有两肘长的十字星装饰，表面没有破损或掉漆，简直是完美的墙饰。天助我也。Frisk兴奋地搬着这个沉重的金属块上了楼，准备完美收官准备工作。

 

如ta所料，金色十字星很好的填补了墙上的空白。店外驶过一辆车，道路空荡荡的，远方楼宇一片漆黑，只有寥寥几个窗户还亮着灯。Ta都忘记时间了。在Frisk打个哈欠想要上楼休息，几小时后早起为营业做准备时，却注意到十字星的左侧表面似乎沾了脏东西。

 

细看才发现那是一行细小的文字，由于刻痕很浅只有离近了才能看得清。

 

“力场项目 第2组 01号模型”

 

看着不太像生产批号，还是说有个生产商的产品叫做“力场”？Frisk用拇指擦了擦刻痕，指头没沾上漆，这肯定是很早之前留下的了。或许网上能查到答案，但眼睛太累，ta不想盯着手机了。

 

市政厅的地产负责人告诉他这家店已经关闭了将近十年，在市中心居然有家店闭门十年不营业。与之相比较，一行稀奇古怪的字也用不着大费周章去查。

 

不管是什么，等明天再说吧。Ta真的很累了，这辈子都没熬夜熬到这么晚过。

 

揉着眼睛，Frisk用遥控关上卷帘门，啪嗒一声扳动电闸，循着二楼传来的明朗灯光上楼去了。

 

扑到床上，ta用力伸展四肢，“你做的真的太棒了，新店长。现在没人能叫你‘没工作的毕业生’了！”

 

现在是4点08分，睡到9点起床就好，咖啡店也不用开太早......

 

Frisk探手关上灯，趴在枕头上陷入了梦乡。

 

 

刺耳的车喇叭把ta吵醒，这大概就是住在市中心的坏处吧。

 

Frisk摸索着还不熟悉位置的开关，节能灯亮起时还被晃了一下，不得不闭紧眼睛等待自己适应光线。过了很久ta才看向周围，透过窗帘，黄澄的路灯灯光落进房间。

 

我是不是醒的太早了？Ta意犹未尽地揉揉眼睛，拿起手机查看时间。

 

5月10日，23点40分。

 

 

深夜，久经闲置终于再度开张的回溯咖啡店里，回荡着Frisk凄厉的惨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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