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雯

顺应·交锋

 

“国王想见你。”

 

这句几乎不带任何情绪的话语回荡在一片寂静的走廊内。

 

Undyne惊疑不定地眨了眨眼，凝视着面前这名禁卫慢慢皱起了眉头。

 

这和她想象中的可不一样。

 

 

因为没有得到答复，面前的禁卫耐着性子又重复了一遍，“陛下派我来带你去见他，我说的够明白了么？”

 

心中的困惑和警惕没有散去半分，她立刻反问，目光越过禁卫瞥向后方直通二楼的狭窄楼梯，那里一切如常。

 

“Asg——国王为什么想见我这个无名小卒？”差点习惯性直接称呼Asgore姓名的她赶忙改口。

 

虽然不习惯，但在这个年代直呼Asgore和Toriel的名字只会让她显得格格不入，所有人对王室夫妇的称呼都是陛下来陛下去，又一种十四世纪的风俗。

 

禁卫扭头看了一眼身后的狭窄楼梯附近确认是否有人，才压低声音给出答复。

 

“陛下注意到你一直想要进入王宫觐见，其余的我也不清楚。足够了吗？”

 

Undyne缓缓点了点头，心中的疑虑散去了几分，但仍旧紧盯着他。

 

这确实是个合理的理由，Asgore不可能没有注意到她。

 

只是，这不能完美的解释之前的情况。

 

...先跟上去看看。

 

 

禁卫手持武器转过身，沿着楼梯向下走去，行走时身上的盔甲部件相互碰撞在一起，发出清脆的声音。

 

和那天看见的禁卫似乎不是同一个人。Undyne跟在禁卫身后向下走去，根据自己的所见所闻在心中分析比较着。

 

禁卫的外观几乎没有任何区别，她也不确定自己能否分清自己所见过的每一名禁卫。

 

她不快的意识到，禁卫统一着装肯定就是为了制造这种效果。

 

 

两人一前一后走下楼梯，穿过空无一人的大堂离开了旅店，沿着寂静的街道朝王城北侧走去。

 

夜晚的王城街道给Undyne带来一种怪异的感觉，尤其是当她在其上漫步的时候。

 

夜空一片漆黑，看不见半点星光，城内也几乎没有任何声音，四处只剩下幽暗，令她想起十四世纪的瀑布区域。

 

现在已是深夜，这座繁华的城市正逐渐入眠，而她却在宵禁时间行走在空荡荡的街道上。

 

身前的禁卫只是为她带路，没有问任何多余的问题。又一个冷漠的家伙。但正和她意。

 

眼下，他们前进的方向直指王城的西北角。但王宫不是在北面么？

 

 

出发后没几分钟，他们就遇到了一队迎面走来的巡逻兵。

 

这些士兵没有阻拦在街上行走的他们，但Undyne注意到那队巡逻兵的队长经过时刻意放慢脚步，对那名禁卫简单地行了个礼，禁卫则点头示意，此后巡逻队才继续前进。

 

几名没有戴头盔的巡逻兵在经过时朝Undyne投来好奇的目光。那不像是装出来的。

 

回过头不再看那些逐渐远去的兵士，她忽然又想到了另一件事。

 

如果禁卫想要对自己不利，也不应该在王城动手才对。

 

在建筑物如此密集的王城开展战斗恐怕会造成很严重的损害，甚至可能牵连到无辜的民众。

 

这个结论令她安心不少，即使无法彻底扑灭内心盘踞的不安，也已经让其开始动摇。

 

是不是我太多疑了？

 

 

王城西北角那片行商居住的区域出现在黑暗的尽头，建筑物的轮廓在黑暗中显得十分奇异，即便是黑暗也难掩墙体的苍白。

 

Undyne白天的时候特意绕道来过那个地方，当时市集和各种临时的商铺还照常开着，此刻已经一点痕迹都不剩了。

 

如果不是白天的所见所闻，她甚至都要以为这里仍旧是那片怪异的无人区。

 

心中的警惕消散了大半，但还有一些事情她想不明白。

 

唯一的办法是开口询问。

 

 

“嘿，四天前来找我的那个禁卫是你吗？”Undyne朝着前方的禁卫压低声音询问，她的话音在空旷的建筑之间跳动，变成细微的回音。街道两侧的窗口后方只剩下黑暗，没人会注意到街道上的两人。

 

禁卫放慢脚步转头看了她一眼，困惑地反问：“四天前？”

 

“对，四天前有一名禁卫来过这里，”她描述着自己那天的所见，并且刻意模糊了一些信息。

 

她顿了顿，紧接着把语速放慢了许多，“一名走路声音很轻的禁卫，等级和你一样。”

 

这是一次试探。说完后，Undyne警惕地等待着对方的回答。

 

 

“走路声音很轻...是不是还来无影去无踪，一点痕迹都不留？”

 

禁卫停下脚步，微微偏头仿佛在回忆什么，“那应该是我们的头儿——禁卫之首——禁卫中悄无声息行动的只有他。”

 

“这些属于机密，不允许外传。我告诉你只是因为陛下吩咐过我要回答你的问题——只限于合适的问题。”他叮嘱完才继续前进。

 

 

禁卫之首？看来我的猜测是对的。Undyne在心中分析着。

 

所有禁卫的外观几乎找不出分别，也许这家伙说的是真的...？

 

不。她暗暗摇头，把心头的庆幸推到一旁。还有些地方说不通。

 

“为什么走这边？”说话的同时，她试图寻到能为她内心不祥预感作证的迹象。

 

目光从旁侧一栋小楼顶部的哨塔上划过，那里空无一人，每天晚上都是如此么？

 

回答立刻就来了。“城墙下方有一条直通王宫的暗道。”听禁卫的语气，这仿佛是某种人尽皆知的常识。

 

但还没等Undyne再度发问，他就率先抛出了一个问题——正如她此前担心的那样。

 

“你有什么急事想见陛下？这几个月来你是求见次数最多的人了。”禁卫把“几个月”咬得格外重。

 

她沉默了几秒，略微思索后立刻选择绕开这个问题。

 

在得到Asgore的信任之前，最好不要把她“时间穿梭者”的身份和别人讲，没准会和之前在商队里一样引出更多的问题，惹上大麻烦也说不定。

 

“具体的我到时候会和陛下讲。”

 

这种尊称真是诡异。

 

 

没有得到想要的回答，禁卫扭头瞥了她一眼，但并未停止前行。

 

“你最好想个好理由而不是这么含糊地盖过，因为你等下第一个见到的人会是‘禁卫之首’而非国王陛下。”

 

瞥见她脸上闪过的细微警惕，他有些无奈地转回头，顺带仰头看了看天色，不忘解说道：“穿过前面的居民区，就到城墙了，用不了多久的。”

 

听着他的讲述，Undyne略微放松表情，再度陷入思索。

 

也许我真的是多虑了，他不像是...

 

她甚至产生了一种错觉，正在和自己聊天的是另一名皇家守卫而非十四世纪的一名禁卫。

 

不，还不能放松警惕。虽然在心里这么对自己说，但那看不见的心理防线仍在逐渐崩塌。

 

如果他真的是位陌生的怪物，那种熟悉感又是怎么回事？

 

到底是她过度紧张，还是事情确实没有这么简单？

 

Undyne无法给出答案。

 

 

她不再以沉默掩饰心头飘荡的不安，好胜心和好奇心作祟下，她以打趣的语气抛出这个问题，希望能缓解越发怪异但又道不明的气氛。

 

“如果让你判断，我和你们队长哪个更强？”

 

Undyne本以为这名禁卫面对这个问题会思考好一会儿，谁曾想禁卫只是转头看了她片刻。

 

“你比他弱。”他继续向前走，语气十分笃定，甚至能读出几分令人恼火的轻蔑。

 

这个回答令她挑高了眉头，她不认同对方的评价。

 

在地下，身为皇家守卫队队长的她可是顶尖的战士。

 

而她对自己的实力有充足的自信。

 

话不投机，她便不再试着调和气氛。而接下来他们都没有再讲话，只有脚步声和盔甲部件的碰撞声回荡在空荡荡的街道上。

 

 

王城西北角近在眼前，那些建筑耸立在黑暗中，这里看上去更像无人区了。楼宇间所有的窗口后侧都不见灯火，比起身后宁静的街道多出一种死寂感。

 

穿过将这片区域与旁侧居民区分割为两块的宽阔的道路后，城墙出现在了视野尽头。

 

周围安静的可怕，样式相仿的矮楼在这个无星的夜晚变作怪异的密集黑影耸立在四周。

 

这里与刚才经过的街道相比多出一种令人心悸的气息。

 

“这地方晚上都是这样子的么？明明早上还这么热闹。”她腹诽道，略微仰头扫视四周，一切仍旧正常。

 

但她却觉得气氛愈发的诡异，威胁感在心中游走，催促她搜索身边的每一处阴影以确保自身安全，更多的注意力则放在禁卫身上。

 

 

他们即将穿过这片区域中心地带的广场，城墙在数百米开外投下宏伟的阴影。清晨和午后十分繁华的临时市集已经消散无踪，宛若未曾存在过。

 

忽然，身前的禁卫头也不回地抛出了一个问题。

 

“你是怎么来王城的？原先住在哪？”

 

Undyne的心猛地一沉，虽然尽量自然作答但仍旧绕开了第二个问题。

 

“我走路过来的，在伊波特区域和一支商队一起来到这附近。”

 

她对于除了王城以外的地方几乎一无所知。

 

 

“这不是个合格的答案。”

 

禁卫淡淡地回应了一句，除此之外没有任何额外的反应，脚步也并未放缓。

 

缓缓松开已经半握起的手掌，Undyne皱着眉跟着禁卫继续前进，但已经有意放慢了脚步。

 

 

广场的面积很大，环视四周都找不到障碍物，脚下是平整的灰白色石砖，与她第一次来这附近探索时所见的一模一样。

 

空气中弥漫着远处飘荡来的田野和森林的气息，但是Undyne注意到其中似乎混杂着一种细微的难以描述的刺鼻气味。

 

她无法立即分辨出那来源于什么，只能意识到这并不正常。

 

禁卫仍在向前走着，Undyne重新提起警惕。

 

但是身前的兵士没有任何额外的动作或是反应，甚至没有在意她已经开始与自己拉开距离。

 

 

那到底是什么？她沉下头去，极力辨识那不正常的气味，试图从记忆中找出可以与之对应的物质。

 

熔浆？煤灰？火药？焦油？Undyne抓住于脑海中一闪而过的念头，猛地抬起头。她曾在那深藏于城墙下方的房间内接触过类似的——

 

身后远处毫无征兆地炸开一声巨响，似乎有什么东西从楼顶坠落到了地面上，猛地打断了她的思绪，答案与她失之交臂。

 

响声在一片死寂的夜晚回荡，回音震颤着一直传向远方，足以惊醒任何身处睡梦中的人类或是怪物。

 

任何人在听见这突然出现的声音时，都会下意识的转向声音出现的方向查看，Undyne也不例外。

 

在她下意识转头向后望的一瞬间，身前的禁卫突然反身冲刺两步，压低重心朝着她脚踝处横扫一腿，手中的金属长矛紧随其后朝她刺来。

 

Undyne在即将失去平衡的那一秒条件反射地将重心向右侧倾去并迅速转换姿态，以接触到地面的右手作为支撑点整个人朝着右侧翻转，勉强避开了刺向自己的金属矛尖。

 

长矛尖端重重刺在平整的石砖上，碎石飞溅，一道裂痕沿着地面向周围爬行着扩散。

 

禁卫似乎不对此感到意外，他顺势抬手将武器尖端指向还未起身的Undyne，身边凭空亮起灰白的光点，它们迅速勾勒出物体轮廓，随即朝前袭去。

 

 

另一侧的Undyne双脚刚刚触地便再次向后发力，后跃的同时勉强找回重心，她隔着数米距离盯住摆出了战斗姿态的禁卫。灵魂之间的链接同时成型，她明白自己已经进入了一场战斗。

 

这家伙果然有问题！

 

许久未经历战斗的她迅速找到了节奏，并将自己的注意力全身心地投入到眼前的战斗中去。

 

她箭步后撤，望着散发魔法光芒的攻击在石板上发出脆响随后消散。那些白色的物体拥有尖端但并没有柄，不像是魔法武器。

 

没有任何缓冲的时间，得出简单的结论后她后跃继续躲避，务求拉开距离留出缓冲空间，但并未暂停对敌人的分析。

 

第一回合是他的，那么就说明——

 

连续三次向后飞跃躲开所有似乎是弹幕的攻击后，Undyne才刹住脚步抬头望向前方，右掌向旁侧一甩，手中淡蓝色的光芒驱散了周身的阴暗。

 

 

数十米开外，禁卫缓缓放下手中的铁质长矛，铁质武器的末端重重击打在地砖上，发出的巨响让人禁不住浑身一颤。

 

回声在建筑之间跳动，传向远方。

 

“‘禁卫之首’也玩偷袭？真是让我大开眼界。”咬牙切齿地说出这句话时，Undyne已经想明白了很多事情。

 

她握住武器的手掌因为用力过猛而颤抖，心头的怒火剧烈燃烧着。

 

长久以来身为皇家守卫的荣誉感和那与生俱来的正义感让她秉承着战斗公正的原则，但眼前的人似乎对此并不认同。

 

“公平对决是骑士才会做的事情，”禁卫微微摊开左手，他似乎想表达一种怪异的幽默，但声音中不带一丝笑意，所能感受到的只有冷漠，“很可惜，我是战士。”

 

他双手攥住长矛摆出迎击姿态，武器直指前方，准备迎接Undyne的攻击。

 

 

好啊，承认的可真爽快！

 

原来那天的那家伙就是你，难怪一直觉得莫名的熟悉！

 

Undyne毫不犹豫地向身前挥动武器，怒斥道：“偷袭可不是一名战士该做的事情！”

 

当变成了绿色的倒心形灵魂出现在对方胸前时，禁卫表现出了略微的惊讶。

 

 

就是你这混账害我这么多天寝食难安！

 

有矛可以挡攻击是吧？那也省了我给你武器！！

 

“有本事就光明正大的打一架，耍阴谋诡计算什么！”伴随着她愤怒的咆哮，禁卫身边的空中浮现出淡蓝色的光点，数根魔法长矛出现在空中，以特定的顺序向着他飞去。

 

发觉无法移动后，禁卫举起手中的铁矛将自己正上方袭来的魔法矛击成碎片，又立刻转向右侧挡住另一根。

 

在寻找到规律之后，他的动作越来越快，Undyne第一回合的攻击也被就此化解。

 

 

这家伙很强...她暗暗说道。

 

Undyne迅速分析着战况。

 

第一回合是他的，而他此刻表现出来的速度比起我要慢些许，我也没有感受到强烈的威胁。

 

那么他的HP、ATK和DEF应该略高于我，速度仍是我的优势。

 

我得找到他其他的短板——

 

回合交替。

 

Undyne望着自己的对手举起武器，白色的光点在她身边极速成型，按着某种规律在空中排列。

 

她凝视着那些按照弹幕方式排列的白色尖锥，快速搜索着突破口的同时在内心判断着这到底是弹幕还是魔法武器。

 

如果是弹幕，那么这个外观实在是少见。

 

而如果是魔法武器，这个数量和外观与他手中的铁质矛都不符。

 

如果这家伙能使用凝器魔法，那么武器也该是矛。

 

 

仿佛得到了统一的指令，白色尖锥朝着既定的方向快速移动起来，将她身边的空间划分成了难以细数的部分。

 

Undyne伸开左手握住了另一根魔法矛。

 

来吧，让我看看十四世纪的禁卫之首有多厉害！

 

她压低重心，把矛作细剑使用，挥动右臂击碎袭来的一枚尖锥，随即Undyne迅速向右侧起跳，左臂在空中挥向头顶。

 

淡蓝色的魔法矛在她身旁划出一道引人注目的光弧，白色的光点在光弧附近爆裂开来。

 

以刁钻的角度避开中心区域的尖锥后，Undyne在空中召出另一根魔法矛，利用其作为支点再次起跳朝着右侧仰面向上翻越。

 

细微的破空声从身旁划过，她松开左手，在自己触地前撑住地面，当自己的身体呈倒立态时弯曲手臂，再一次把自己送入空中。

 

经历了一番波折，Undyne轻巧地落在平坦的广场边缘处，身体向后滑出好一段距离才停住。

 

我的实力果然有提升。

 

望着几米外那片白色的光幕，她在心中将那些尖锥定义为了弹幕。

 

如此密集的弹幕没有让她感到紧张，她的反倒咧开嘴，露出了在面对战斗时才会出现的笑容。这令她想起很早之前她挑战Asgore的时候。

 

她可不会逃避这场挑战！

 

内心仍然盘旋着几个疑惑，Undyne不打算将这埋在心里，她抬头朝着远处的禁卫喊出了自己的其中一个疑问。

 

“为什么对我出手？”

 

 

十几米外的禁卫之首冷笑一声。

 

“如果我是你，我会立刻放弃抵抗。”

 

反正我也没期望能得到回答。Undyne举起手中的矛直指禁卫，快速在心中排布着魔法矛的攻击顺序，这一次可不会那么简单了。

 

遇到这种情况，最好的方式就是先把对手打趴下再问！

 

远处那身前浮现绿色倒置心形的身影周围，蓝色矛一支接一支的浮现，按攻击次序组成令人眼花缭乱的图阵。

 

 

Undyne在脑海中将最后一支短矛安排到位，眼中燃烧着斗志，“下次叫他人选择‘仁慈’的时候，你应该用更合适的语气！”话音刚落，她开始了这次攻击。

 

远方淡蓝色的光塔仿佛忽然间拥有了生命，以她所排列的次序向中心袭去，而Undyne则调动更多的魔法，尽可能地催动它们加快飞行速度。

 

轻微的异样感从左眼附近传来，但她没有在意。

 

正常情况下的定身攻击是很好抵御的，但是Undyne此刻将魔法矛的飞行速度催动到了自己所能控制的极限。

 

她已经观察到了自己在速度上占优，但如何利用仍是个问题，拉锯战对她不利。

 

而消耗更多的魔力并非长久之计，她必须找到对方的其他弱点然后尽快解决这件事！

 

 

悬浮在空中的魔法矛因为速度过快变作了淡蓝色的细线，刺目的光雨以禁卫为中心扩散开，几乎能够点亮整座广场。

 

光雨朝着四周飘散，不断消散的光点和粉尘化作散发荧光的雾气遮蔽了视野。

 

灵魂中传来特殊的触动。Undyne迅速挥动手中的魔法矛，赶在自己消耗更多魔力之前解除定身魔法，她放下略感酸痛的手臂深呼吸着恢复体力。

 

我伤到他了。

 

20HP的伤害不高，但我的确伤到他了。

 

 

光粒组构的雾气逐渐消散，禁卫的身影慢慢显露出来，他空着的左手摁着右肩的肩甲，似乎在观察什么，片刻后便迅速放下手臂。

 

“好吧——”禁卫甩了甩手，尾音拖的很长，话中携带着几分让人捉摸不透的情绪。

 

他的右肩甲上多出了两道很浅的痕迹，在那些星星点点的陈旧战痕中间显得格外扎眼。

 

虽然有盔甲的保护，但灵魂攻击是无视防御的，他的HP仍旧受到了损伤。

 

“看来我小瞧你了。”难以从他的声音中找到任何一丝紧张或是懊恼。

 

 

话音未落，禁卫已经消失在了原地。

 

地砖碎裂的声音传来之时，他的身型已经出现在了Undyne面前。

 

Undyne勉强捕捉到那爆发速度极高的身影，她立刻抬起手中的魔法长矛抵挡，在她摆好防御姿态的下一秒，一股巨力沿着武器传来，她甚至能听见魔法武器那独特的碎裂声。

 

直直刺向面庞的金属矛尖被她用矛杆向左侧拨开，携带着一阵气浪割断几根飞扬的发丝，她的武器险些脱手。

 

Undyne紧盯前方，直直对上那藏于头盔眼缝后方黑暗中那双冷酷的眼睛，她在电光火石间做出了判断，验证了此前的结论。

 

他的ATK比我高！

 

余光瞥见禁卫双手姿态的变化，她立刻选择了松开武器向后仰面闪避。

 

在松手的同一时刻，承受了过高冲击力的魔法矛失去了魔力支撑，化作透彻的淡蓝色碎片。

 

长矛从她上方横扫而过，金属的尖端在过带起一阵劲风，头侧散落的发丝被卷到了眼前。

 

Undyne迅速站直身体，还未等她召出武器防御下一次近身攻击已经到了眼前，她不得不抬起双臂在胸前交叉，用眼下最有效的方式作出了格挡姿态。

 

这记肘击被她及时挡下，饶是如此Undyne还是向后连退四步，被击中的小臂外侧疼的厉害。

 

HP-5

 

她放下作痛的手臂。不能和他硬碰硬。

 

这家伙的回合还剩下大概三分之一的时间。

 

 

Undyne恢复战斗姿态，抬手举起两根矛准备应对接下来的攻击。矛作为长柄武器不便格挡，双手分别持握武器在她的回合会更加有利。

 

我必须找出他的其他弱点。她紧盯着敌人的姿态，猜测着对方接下来的招数。

 

禁卫猛地向前一踏，她抬起手臂准备应对直刺，谁知对方下一刻便借力跃起，手中武器由上方朝着Undyne刺下。

 

假动作！Undyne迅速作出反应，箭步后撤避开他的攻击范围，禁卫落地后同样迅速变招，将武器姿态由竖刺改为横扫。

 

若是换做人类绝对无法做出类似的动作，但单论力量和速度，怪物拥有更多的可能性。

 

同时举起手中的双矛，利用武器交错的部分架住对方的武器，金属矛尖在身前不到半米处摇晃着。Undyne在心中凭借着长久以来的战斗经验默数着对方回合大致的剩余时间。

 

双方的ATK差距绝对大于5，这是难以逆转的力量差距。

 

她难以阻挡住这可怕的力量，双臂弯曲的幅度在这场角力中逐渐增加。

 

 

就是现在！

 

心中的倒计时归零，Undyne立刻松开手中的武器，将自己的身体重心向着左侧倾去。

 

借由这种方式她得以瞬间失去平衡，立刻脚尖点地将自己侧面送出。

 

 

禁卫击碎了她的武器，但Undyne同时也凭借着优势性的速度消失在了他的视野中。

 

还没等禁卫作出反应腰部就被环抱住，眼前的一切瞬间向下坠去。

 

 

吃背摔吧，混账！

 

 

Undyne松手后迅速侧翻恢复了站立姿态，举起双手握住新的矛斜下方刺去。

 

她的武器被刚刚恢复到蹲姿的禁卫用双手稳稳攥住，就在Undyne以为角力即将再次开始时，对方忽然以一种诡异的角度向上跃起，飞起一脚将她朝后击飞出去。

 

这一记侧踢的力道不小，但此刻仍然处于Undyne的回合，所以她没有损失太多的HP。

 

*HP 2235/1500

 

位于空中的她将武器反转向下刺穿了石砖，利用魔法矛尖端和摩擦力让自己迅速刹住脚步，站稳后即刻抬头望向前方。

 

大意了，没想到他穿着盔甲竟然这么灵活。

 

胸腹之间一跳一跳的作痛，左侧一根肋骨的外侧疼得尤其厉害，万幸的是这是她的回合，不然恐怕骨头会断，这一记踢击力道可不小。

 

在她的预计中，这招体术本该效果拔群，对方很可能会因为盔甲而难以迅速起身，在皇家护卫队队内切磋的时候这招可是百试不爽。

 

Undyne抬手抹掉嘴角的一抹红色。很明显，二十二世纪的经验放到十四世纪来就行不通了。

 

她无心去理会伤势。与眼前的战斗相比，这都无关紧要。

 

刚才那记背摔造成的伤害不高。

 

如果这家伙的ATK是我预估的那样的话，那么他的HP现在应该比我多出两百左右。

 

 

禁卫恢复了站姿，将因为刚才那记背摔而落到一旁的长矛握回手中，他的目光从头盔后侧的阴影中直直刺向Undyne。

 

她能感觉到那目光中夹杂的冷意。

 

“这是你最后的机会，立刻放弃抵抗，事情会轻松很多。”他警告道，语气中多出了显而易见的恼怒。

 

Undyne没有理会他这句带着威胁意味的话，而是趁着这段时间迅速分析着战况。要问她什么学术知识最有用，当然是有关战斗和魔法的那部分，她可是烂熟于心。

 

这家伙的弹幕攻击和近战都要用到那根矛，那是金属武器，硬度也不像铁，可能是合金或是什么古代科技产物。

 

不论是发动攻击还是刚才的肘击用的都是右手，那应该是他的惯用手。

 

她略微闪烁的目光猛地一滞。莫非他和Asgore的战斗方式一样...？

 

都依赖武器进行弹幕排列和攻击，凝器魔法的利用也基本属于同一类——

 

难不成他也是Asgore教出来的？！

 

很有可能。Undyne在心中下了这个结论。

 

我得试着夺走他的武器。如果他依赖金属武器进行战斗和发动凝器魔法的话，缺少了武器战力绝对会大幅下降甚至归零！

 

 

没有得到回应。禁卫并不对此感到意外。

 

正当Undyne为可能到来的弹幕攻击和近身攻击警惕时，他做出了一件完全出乎她意料的事。

 

原本朝前迈出一步看似要前冲拉近距离的禁卫忽然举起右臂，瞬间发力将手中的铁矛朝着Undyne掷了出去。

 

金属武器的尖端在眼前急速放大，迟迟到来的破空声警示Undyne现在躲避已经来不及了。

 

她摆出的是防御姿态不方便向侧方发力，如果选择躲避后果不堪设想！

 

她立刻举起手中的双矛，让魔法矛呈交叉格挡姿态迅速从下腹位置向上猛抬。

 

武器交叉的部分精准地在胸前格挡住了携带着恐怖冲击力的铁矛，Undyne用尽全力向上抬升手臂，闪烁着危险气息的金属尖端从她的眼前朝左侧闪去，几乎是贴着Undyne的脸颊划过。

 

锋利的金属尖端将她蒙在左眼上的布条划破，随着Undyne顺势朝左侧扭转身体以可怕的速度越过她向后侧飞去。

 

一声巨响传来。铁矛刺穿了广场的地砖，深深地没入地面中，探出地面的矛杆仍在轻轻震颤。

 

双臂因为冲击力仍在轻微颤抖，Undyne喘着粗气睁开了和右眼几乎看不出任何区别的失明的左眼，忽然意识到这是一个绝佳的机会。

 

他的武器脱手了！没有魔力加持的武器十分脆弱！

 

 

禁卫的反应比她更快，两道身影几乎同时到达那根金属矛附近。

 

在速度相近的情况下，Undyne没能抢占到多少优势。

 

当她的武器即将击中长矛的矛杆时，禁卫忽然从她视野不佳的左侧出现，用一记肩撞将她猛地撞开，探手重新取得了自己的武器。

 

好不容易到手的机会再次失去，Undyne抬手按在被撞到的左手臂上，伤处附近剧烈作痛。

 

如果左侧不是视觉盲区，我刚才应该能躲开的。在遗憾之时她意识到一个重要的问题。

 

他为什么知道我的左眼失明？外观上明明看不出来分别。

 

她深深皱起眉头，此刻才后知后觉地发现了另一个严重的问题。

 

她和这名禁卫在这里打斗的动静可不小，附近建筑内住着的居民应该已经苏醒了才对。

 

战斗时的动静足以将大半个王城的人从睡梦中惊醒。

 

可是直到现在，周围什么声音都没有——

 

 

禁卫冷漠的声音打断了Undyne的思考。

 

“叛徒。”这句话像是冰冷的指责。

 

还未等她反应过来，对方已经冲到了她身前。

 

根据回合制规则，由于十几秒前才作出攻击行为，禁卫的回合仍在持续。

 

攻击来自视野不佳的左侧，她迅速左闪过一记直拳，右侧余光捕捉到顺势向身体左倾的她刺来的长矛，Undyne不得不向右飞跃。

 

重心的突然转换令她的动作慢了一步，金属矛的尖端划破了她的左臂，伤口不算太深，但是她清楚地感觉到血从伤口中渗了出来。

 

半秒钟不到的停滞带来了这道伤痕，这为她敲响了警钟。

 

别分散注意力，决不能迟疑！

 

她快速后退躲避随后到来的攻击，禁卫已经放弃了弹幕攻击手段，选择了Undyne处于劣势的近身战为战斗方式。

 

换做以前她从不会在近身战落到下风，但ATK数值上的差距令她原有的优势荡然无存。

 

连续退出几十米后，再度后撤的她猛地撞到了一堵墙上。

 

Undyne立刻扭头，这才发现自己已经退出了广场范围来到了一栋居民楼前。

 

她的回合也在此刻到来了。

 

我得利用好我的速度。

 

 

顾不上其他，Undyne立刻朝着几米外的禁卫冲去，同时举起手中的双矛。

 

数根魔法矛伴随着她朝前狂奔出现在空中，与她一同朝着禁卫袭去。

 

在近身战的同时操控魔法矛对于Undyne来讲是个不小的挑战，但这可能是她唯一能将HP差距拉平的机会了。

 

 

自刚才受伤开始，她的HP就伴随着血液流失在缓慢的下降，虽然幅度不大，但绝对不能拖久。

 

况且，持久战对于速度占优的她可不是个好消息，体力消耗对于Undyne来讲影响要更大。

 

这不是一场切磋，而是一场货真价实的战斗。

 

一旦失去了优势性的速度她就会落入下风。

 

必须速战速决！

 

看似要举起双矛进攻的她忽然转换身姿和武器姿态，用尽全力锁死了禁卫手中的铁矛并将他的重心向后推去。

 

在武器被锁死的情况下，禁卫无法做出闪避——抛弃手中的武器是绝对不能选择的，他所能做的就是尽快挣脱Undyne的钳制。

 

但那些悬浮在空中的魔法矛并不会给他时间。

 

淡蓝色的魔法武器在急速飞行中化作了残影。

 

Undyne手中的双矛几秒后就破碎成为光点，当她被禁卫用横扫的铁矛击中时，她知道自己已经造成了不少的HP伤害。

 

 

被击飞的她在空中控制一根矛从地砖下方穿出，在她倒飞出去的途中她紧紧抓住矛身才勉强停下，在广场边缘留下了很长一道痕迹。

 

踉跄着走了几步，强忍着腹间的剧痛恢复了直立状态后，Undyne抬手抹掉嘴角的鲜血，沾着血滴的脸上露出了笑意。

 

*HP 2000/1500

 

HP损伤很严重，但是值了。

 

在Undyne的预计中，面前禁卫的HP上限应该在1700到1900之间。

 

如果她的判断是正确的，那么对方现在只剩下1800左右的HP了。

 

刚才她可是用尽了全力为那几根魔法矛施加速度和冲击力，短时间内过度的魔力消耗令她隐约觉得精神恍惚。

 

如果不是注意力没有放在防御上，她根本不会损失这么多的HP。

 

不过好消息是，那名禁卫也一样。

 

 

远处的禁卫用手中的武器作为支撑缓缓站起，鲜血沿着受伤的脊背和破损的臂甲流淌下来。

 

他缓缓抬起头，即使是隔着这么远，Undyne也能感受到他视线中蕴含的愤怒。

 

禁卫的回合到来了。

 

 

本来已经开始准备应对攻击的Undyne听清了他因愤怒而颤抖的声音，其中蕴含着深刻的憎恶。

 

“勾结人类的叛徒。”

 

什么？！！

 

她心头猛地一震，赶紧抢在对方完成弹幕魔法的阵型准备之前抬手大喊道：“我没有勾结人类！”

 

这难道就是原因？

 

 

本已经抬起手中武器的禁卫的动作微微一顿。

 

白色的光点开始在她身边凝聚。

 

即便事态可能有变，身旁的威胁却不能忽视。Undyne一边握住新的魔法武器一边继续辩解，刚才那句话的说服力实在是低的可怜。

 

“我没有勾结人类！一定是什么地方出错了！”

 

禁卫手持武器凝视着Undyne，白色的光点在她身边凝聚成尖锥的形状，却迟迟没有发动攻击，这令她心头的紧张消散了些许。

 

很快，禁卫的回合过去，Undyne的回合到来了。

 

 

她没法表达自己的心情有多么的震惊。

 

人类？我怎么可能勾结人类？！

 

如果这是一场误会，根本没必要打个你死我活！

 

她一时间想不到什么更好的话，只能用行动为自己作担保。

 

Undyne没有选择过“仁慈”，在Frisk到来前她一度认为“仁慈”是软弱的表现，直到人类小孩向她展示了那种无私的品质。

 

即使她不愿意亲口承认，但Frisk对她产生的影响确实非常深刻。

 

既然都是怪物，都是同族，没有必要因为一场误会而相互搏杀！

 

犹豫再三之后，Undyne松开了自己手中的武器，但仍然做好了闪避的准备。

 

她不排斥切磋更不会回避挑战，但战斗不应该是在这种敌对的境地中展开的才对！

 

更何况站在自己对面的是同为怪物的同胞！！

 

魔法矛在她手边化作了淡蓝色的光点，最后彻底消失在空中，身边白色的弹幕令她心头警报大作，但Undyne没有动。

 

 

禁卫凝视着她，许久，他终于放下了手臂。

 

“你得拿出证据。”禁卫说完，沉默了一会儿，迈步朝前走了几步。

 

他仍然保持着警惕。

 

 

“当然，但你得给我机会去证明！”Undyne摊开手朝他喊道：“处在战斗中我该怎么向你证明这是一场误会？！”

 

如果能够化解彼此之间的敌意，那再好不过了。

 

同胞之间没有必要兵戎相见。

 

她第一次准备选择“仁慈”。

 

 

Undyne的回合过去了。

 

 

禁卫的目光越过数十米直指向她。

 

沉默持续了十几秒，Undyne身边的白色尖锥终于全数消失，黑暗重新聚拢。

 

 

禁卫沉默了许久终于抬头向她表态，语气缓和了很多，其中更多的是困惑而非警惕。

 

“...我会选择‘仁慈’。”

 

说完，他低头看了一眼自己手中的金属武器，毫不犹豫地将铁矛用双手平举，硬生生将其从中间折作两段。

 

禁卫松开左手，断裂的金属从他手中落下，坠落在石板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他反转了右手中的部分将矛尖指向自己的胸口，右手手肘向前平举。

 

“这足够了么？”他语气中的敌意已经几乎感觉不到了。

 

 

Undyne彻底感觉松了一口气。太好了。

 

怪物的本质都是一样的，她知道并且坚信，不论情况如何，所有怪物的内心永远是善良的。

 

我也许真的想错了...

 

这可能真的是一场误会。

 

 

毕竟，怪物的本心是不会改变的。

 

 

禁卫保持着目前的姿态朝她走来，在武器损毁的情况下，他的战力甚至可能等于零。

 

而这种姿态若是想要利用手中的那部分展开攻击或是以此为媒介发动魔法攻击，效率是很低的。

 

 

利用金属武器作为魔法和弹幕攻击的载体的限制性很大，Undyne深知这点，Asgore在以前教导她时反复提到过此事。

 

她等待着她的回合到来，同时朝着那名禁卫的方向前进。

 

“为什么你会说我勾结人类？”她大声询问。

 

“有人对你发出指控，而你的确很可疑。”禁卫立刻给出了回答。

 

仿佛还在忌惮些什么，他的脚步在空中顿了一下，但半秒后又朝前迈出。

 

两人之间的距离还剩下不到五米。

 

 

转眼间，刚才还在激烈交锋的二人已经站在了接近广场中央的位置，之间的距离只剩下一米多。

 

如果再相互靠近，若是某一方发动偷袭就很难及时闪避。

 

Undyne的回合即将到来，她平视着这名略高于自己的禁卫在心中长出一口气，终于放下了心中的警惕。

 

“我会向你证明这只是一场误会的。”她用自己最真诚的语气说道。

 

 

禁卫在自己回合的最后时间再次陷入了沉默。

 

“...我必须说，你不像是会勾结人类的怪物。”

 

他终于抬平右手，将自己手中断裂的武器的前半部分递向她并伸直手臂。

 

从战斗开始禁卫使用的一直是右臂，而此刻主力手在这种姿态下是无法做出有效的攻击行为的，他此前折断武器的动作也是为了以此证明诚意。

 

 

他在“宽恕”我。Undyne心头的巨石一下子消失无踪，喜悦油然而生。

 

太好了...终于结束了...

 

不管身处何时何地，她可不想和自己的同胞打个你死我活。

 

Undyne脸上的凝重终于散去。

 

她第一次选择了“仁慈”。

 

 

战斗没有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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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一章将在明天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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